□陳國凡
我是個文科生,電盲,除了換個燈泡,其他一概不會。好在學(xué)校里有相師傅,一切都不是問題了。
(資料圖片)
相師傅年近六旬,身材高大,是學(xué)校招聘來的合同制電工,有關(guān)學(xué)校電力方面的事情都由他做。譬如教室、寢室、老師辦公室里的電燈、電風(fēng)扇、空調(diào)的檢修和更換,學(xué)校監(jiān)控設(shè)備的維護等。學(xué)校面積大,人也多,學(xué)生1500多,教職工120余,大事小情其實不少,相師傅就顯得挺忙,經(jīng)常看見他像一陣風(fēng)一樣奔走在學(xué)校各處。
有次,大冬天的,老婆怕冷,就買了個取暖器,可床頭邊竟沒插頭,不方便,就請相師傅幫忙來裝插座。他很快就來了,仔細查看了一番,囑咐我買了插座、電線、釘子等。他干得很認真,很仔細,電線從幾米外的插座處接過來,摁在墻上,從臥室門頂端繞過來,怕線路不直,卡電線的釘子用得密集。裝好,一試,好了,相師傅擦了擦額頭,笑了,爾后拿起工具箱轉(zhuǎn)身就走。我們道聲感謝,老婆塞給他一個冰糖心蘋果,他死活不肯要,說舉手之勞,不必客氣。話未說完,高大的身軀已走出門口,噔噔噔的腳步聲從樓梯下去了,由近及遠。
不時看到相師傅背著工具包,從老師房間進去,又從老師房間出來。
后來,又一次麻煩到他,而且還不小。
10多年前,我在城里買了套二手房,開始時,偶爾還會在周末去住個一兩晚,像賓館,圖新鮮嘛,后來干脆一兩月都難得去一回,加之學(xué)校提供住房,我和妻子工作、孩子上學(xué)都在鎮(zhèn)上,就決定將城里那套房出租,多點收入。租客來看過,愿承租,但要求我們裝個浴霸,說大冬天的,沒有浴霸,熱水器洗澡也冷入骨髓,受不了。當(dāng)然得滿足。老婆的意思,既然要出租,其他大小問題一并解決。于是,邀約相師傅一起在鎮(zhèn)上買浴霸、開關(guān)、水龍頭等。我們決定把那十幾個老舊的摁點式開關(guān)全部淘汰,換成方塊式開關(guān)。一切準備就緒,那個周六,午飯后,我開車帶著相師傅直奔城里。
換那些開關(guān),不難,就是費點時間的事。裝浴霸就不太容易了,得先把浴室屋頂?shù)娜舾裳b飾板卸下,接線路,裝浴霸。這些活兒,得一直仰著頭,有時還得將整個上半身探入裝飾板內(nèi)。相師傅打趣道,我要是個子矮點就好了。費時、費力,還費腦,一通活兒下來,已是黃昏,天色漸暗。其間,我給相師傅喝了兩瓶飲料,許是實在渴了,這回,相師傅沒有推辭。
租客很滿意,第二天就帶老婆住了進去。
回來后,忙于工作,一時疏忽了一個問題。
幾天后,老婆問我,你那天給了相師傅多少工錢?
工錢?沒給啊。我一愣。他那天晚飯不是在我們家吃的嗎?
現(xiàn)在想來,我當(dāng)時內(nèi)心,可能并沒有想給相師傅工錢的意思。請他幫忙,可省下那安裝費哩。因為平素就不時看到相師傅背著工具包,幫老師們修這修那,從沒聽說哪個老師給過他工錢。事后,相師傅見到老師,熟悉不熟悉的,照樣會主動打招呼,人緣依舊很好。此刻,我為當(dāng)時心存過這樣的想法羞愧。
一碼歸一碼,這是他應(yīng)得的呀??炷媒o他。老婆語氣有些急促。
給多少呢?我拿不準。
給200吧,現(xiàn)在水電工一天380,算他半天。老婆說。她倒很清楚,估計早打聽過行情了。
事不宜遲,我立即去了相師傅房間。等了會,相師傅回來了,依舊背著那個有些褪了色的工具包。
我說明來意,將兩張百元紙幣遞過去。相師傅退后幾步,擺著手,推辭道,舉手之勞,幫老師應(yīng)該的。哪能要老師工錢呢,這說不過去的呀。
說不過去的是我,這是你應(yīng)得的,相師傅。我把錢硬塞到他手里,轉(zhuǎn)身快速跑開。
陳老師,你……身后傳來相師傅的叫喊聲。
老婆說相師傅第二天來找過她,想還回那200塊錢。老婆自然不依。
那以后,相師傅就經(jīng)常主動問我家有沒要修的東西,有次硬是來五樓的我家把熱水器極認真地清洗了一遍。
這之后,我們的關(guān)系更好了。
相師傅,你這姓少見,你這人更少見。我常開相師傅的玩笑。
什么?我是個怪物嗎?相師傅一臉不解。
你是個少見的好人。我大笑。
相師傅聽了,比我笑得還大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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